藝術家
男
繪者絮語之一田衛
水墨之於我不是一種生存狀態,而是一種處於器世間的思考空間。它佔據了我生活的大部分時間,是自己妄圖超越現實生活而藏身的洞穴。
宣紙不同於亞麻布,它可以更有趣的記錄很多重複的軌跡。在匆忙的生活中我想忘卻很多記憶,但這些記憶反而無一例外的留下了難以磨滅的痕跡,彈指間便有千般妄念。有些一直在尋覓的東西卻愈發渺茫,只是無奈地看著它逐漸從我的生活中抽離漸遠。我想淨化的,卻殘存;想凸顯的,卻依稀。宣紙很美妙,所呈現的墨痕亦如我想。
墨是奇妙的東西,材料簡單卻因人而大異。墨的格調完似繪者,心下自然使之,於紙上灑落自性根器無遺,縱千般巧飾難有絲毫遮掩。學養品性幾何,如電光火石,當下立現。墨像在我的畫中更像年輪,沒有揮灑的磅礴筆法,只有舒緩的在時間中的反复累積。常覺自己在繪畫狀態中更像一個持咒的老居士,嗡嗡吽吽地,目標單一明確,意慮潔淨執著。我畫的墨遍數很多,嘗畫正字記數,有些局部達到了七十多遍,這樣似經累劫完成的墨痕的確與大多今人不同,心甚戀之。
我常想用水畫沙的感覺,嘗試用水去畫恒河之沙,時空蘊界忽地在觀想中模糊了,一切又回到原點。我用水去尋覓曼陀羅的聖境,因緣生起,於是清水留痕,點點滴滴。
鏡像是個奇怪的感官覺受,莊生曉夢一般,我把紙折起來,通過折疊可以讓水與墨滲落到畫面的另一邊,好像兒時的一個夢在今天重現。把紙反過來再畫,滲到初始一邊,又像是生命軌蹟的回歸。日常的很多點滴,毫不起眼的因果,造就了今天的良多慨嘆。幡然間,又見雲天變幻。
一直妄圖尋找能給我帶來快樂淡定的壇城,卻常迷失於旅途而不自知覺。 “已而為知者,怠而已矣”,憶此言,常汗下如雨。
己丑春月夜涼如水,田衛於北京西郊蝸居小室
心念的靈光與世界的地平線
文 / 夏可君
水墨,在現代性的革命之後,在各種躁動與強力的製作之後,需要回到自身內在的默化,默化乃是在沉默與默念中,吸取更為深沉的力量,這需要極大的心力與念力,田衛以一個虔誠的修行者,以無數次心念的默默祈禱,在靜默自己心緒之中,開始筆墨書寫,書寫出水墨內在的靈光,畫面上那道聖潔的靈光無止息地湧動,讓我們的心魂也隨之顫栗。
水墨有待於在新的精神氣質中重新發生,這是以新的靈光來喚醒水墨的品性,無論它是佛教的靈光還是基督教創世記的靈光,這是一種經過現代性洗禮的光芒,水墨本來具有光感,但在後來文人畫發展中走向了氣感的微妙活化,隨著與西方理性觀念的重新相遇,“光”的強度力感與“氣”的柔軟自然,有待於“光氣融合”的重新回合,光感與氣感,靈性與悟性,有待於重新喚醒中國人沉睡的生命。
田衛作品的視覺模式具有極強的個人原創性與罕見的質地,不同於西方的抽象繪畫,也不同於之前的中國極多主義,在水墨的重複書寫中融入內在的呼吸與心念,其原理是中國空白的反向重構,接續晚明龔賢積墨與黃賓虹墨光的心法,不斷地重複積墨書寫,是為了讓畫面中間的那道“空白”發出靜冷的光芒,不是去製作一種光感,而是讓深沉的墨色在相互的湧逼中,讓那道空白髮出灼熱燃燒的永恆光芒,並且擊中我們的魂魄。適當加入金粉或色粉後,那道光芒如同不斷升起的永不熄滅的彩虹,周邊的餘波無盡,水墨的餘味也無窮。田衛的作品讓我們再次感受到了西方抽像畫的崇高與中國藝術的自然,似乎那是大海永不止息地波動,似乎是世界永恆湧動的微茫時刻。而且田衛作品還喚醒了中國傳統陰陽雙性的內在融合,以“雙弦”的對位方式,光芒的強度與水墨的虛厚形成對比,似乎這是宇宙的旋律在繪畫上的無盡迴響。
我們看到田衛這些年的心路歷程,感受到水墨在默化中的罕見品質,這是心在觸感世界時的那種隱秘顫栗,這是世界誕生時的那種熱望,那種不斷湧動的生命激情將深深觸動我們的心魂。田衛的作品為我們這個紛亂的時代帶來內在的沉著與靜冷,並扭轉我們的目光,去跟隨那道更為高潔的光芒,因為那是精神世界的地平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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