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間織白--朱為白之藝術精神 文/劉永仁

藝術的善變與鮮活是經由心智激活轉化為造形語言，繼而形成多變的形式與風格。藝術創作是心智行為，藝術家不僅要追求差異的欲望，而且更重要的是能夠實現自我理想的終極目標。人類的心智活動從未曾停頓也難以徹底滿足，質言之，創作的渴求更是無止境的研究，藝術家的心智引領實踐於具體的媒材，然而媒材自身最普遍的特徵即是開拓空間的擴展性，它為創作者提供建構造形空間的可能性，空間變異是經由創作者的感知而產生，即所謂賦有生命特質的心智空間。

藝術家朱為白(1929)先生是一位謙和敦厚而又自律嚴謹的藝術家，其思想觀念透過繪畫與雕刻的技藝，展現綿延無盡的藝術冒險旅程，進而牽引出朱為白探究空間的視覺語彙，在台灣藝壇的資深藝術家之中，他的藝術表現顯得穩健而特立獨行。然而，探索朱為白的創作背景，必須瞭解淵源於祖、父、長兄三代以裁縫為業的根基，從小耳濡目染受到相當程度的薰陶，由此觀之，他的心靈召喚原初生活記憶中的真實情感，親切的手感剪裁布的創作實驗，提煉物質性的淨化。朱為白的創作專擅用棉布、剪刀為素材，以純淨的單色(尤其是白色與黑色)，切割穿透及浮貼手法，深邃敏感的想象，伴隨巧妙的空間挪動，使畫面產生層疊與光影變化，呈現出靜穆哲思蛻變為空間精神。

觀朱為白的創作歷程相當漫長而豐富，自1958年，朱為白參展第二屆東方畫展以來，在思想觀念和研究媒材轉化為精神，從此展開實驗與修煉的理想之道。朱為白70年代的黑白版畫，樸實的鄉野逸趣，圖像顏色高反差具有深刻的張力，版畫作品傾向單色表現已然露出端倪。80年代初，朱為白開始以棉布與紙創作切割、堆疊、鏤空、拼貼，在畫布上衍繹建立空間秩序，逐漸形成藝術語言而成為其獨特的藝術身份，在歷年來的作品演變中，始終執著空間機緣一以貫之。

朱為白近期的作品「春耕系列」是延續以往的空間紋理脈絡：單色棉布、皺摺、小布片以及線圈構成鮮明的視覺語言。朱為白探討自然與結構的內在本質與形式，純真而理性，既沒有喧囂的敘事情節，也無先前認知的視覺經驗，主要以簡約的造形與優雅寧靜的色彩，使觀者進入一處沉思冥想的空間。朱為白的作品經由主觀精神投射，在畫布上築起片斷織物，其形式介於繪畫與雕刻之間，將客觀物象的原初面目呈現出來，遼闊空間的畫幅兼具虛實、光影的色調，飽和的支撐物，它使人思考充滿自在的烏托邦境界，例如〈春耕之十九〉(又名心智空間)，畫布中間呈現微隆起凹凸皺摺，自然形成起伏空間，線頭猶如逗點星羅棋佈於陣勢中，宛如植秧苗於稻田的視覺圖像。朱為白的作品不僅凸顯了主體與空間的奇想，而且具有專一與定著性的藝術特質，淡雅素淨卻隱含深沉的悸動。